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媒体人走或者不走,这是一个问题

钛媒体注:本文属于钛媒体作者、新媒体观察者魏武挥最 新的系列文章之一,钛媒体将这个系列命名为【媒体人的转身之路】。大多数人的职业生涯都不会在一家公司(单位),甚至于一个行业里度过,那么,转型或者转 行便是很多人必须考虑和面对的一个问题。华丽转身,转角遇到爱;或者落寞退场,转角遇到妖怪,这些都是可以在操作上发挥主观能动性的。对媒体从业者而言, 到底该如何转身?转身后去往何方?或者辛苦熬字多年还能,还会干些什么?本系列文章共有四篇,前文有《来,让我们谈谈媒体伦理之变》。

钛媒体的赵何娟曾经和我说过一个故事。她认识的一位非常资深的纸媒新闻人,在09年的时候就打算离开自己的媒体,不过有一个条件:坚决不做公关。这件事磨啊磨啊,一直没有走成。终于有一天,这位媒体人离开了,去向是:某个网络公司的公关。

聊起这个故事的场景是,我在和赵何娟讨论媒体人(其实准确的说,应该是采编人员,姑且先这么写之,以下如有特别注明,媒体人均指采编人员,也就是记 者和编辑)到底会些什么。我的看法是,大多数媒体人啥都不会,只会写报道。一旦媒体产生危机,需要跳船谋生的时候,搞来搞去,发现自己还是只能做公关。所 以媒体人这一行,跳槽去做公关的,多到不可胜数。

为什么是公关?

首先看外部,也就是公关这一头的需求方,中国很多企业信奉“公关就是和媒体搞关系”,有媒体人出身的背景,自然会给搞关系添加很多便利。就我所混的互联网圈子,网络企业里大把公关都是前媒体人。企业愿意支付较高的薪水招徕媒体人,是媒体人转行公关的外部动因。

再看内部,也就是作为供给方的媒体人。老实讲一句,很多媒体人并不甘心去做公关,道理也很简单。做媒体人的时候,外出都是被称为“老师”,公关们至 少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,还有很多可以非常优雅的吃喝拿的机会,上班也相对自由。一旦做了公关,那就得换个角色称其他人为“老师”了,精心伺候别人优雅地吃 喝拿了。总体说来,公关(PR)不是市场(MKT/AD),预算相对有限,本质上不是花钱的主。企业招募你是想让你凭借过去的人脉搞关系,而不是凭借企业 的钱搞关系。企业公关虽然有甲方之谓,但到底还是一个求人的活。

当然,我也不排除有些媒体人内心深处有所谓“专业主义”、“媒体伦理”之类,感觉上在和过去的自己反其道而行之——学术圈里的确有视新闻与公关为对 立专业的人,有一位学界大拿曾经要求校方将某学院的公关专业剥离,因为他认为这是矛盾的——不过我愿意说句得罪人的话:这种言语,听听也就罢了,哈!

很多媒体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公关,实在是因为这件事的基本原理和自己原来所操行当有些类似,方向虽然不同,逻辑大致趋同。更有意味的是,有的企业招公 关,其实就是想让他们写稿。行内一家非常有名的网络公司被人称为公关第一,其实有件活就是写公关稿。它可以做到面向不同的媒体乃至不同的版面,写好不同角 度的稿,供媒体选用。拿了红包还不用费力,而且还不担心撞稿,这事深得一些媒体人的喜欢,自然被吹捧为公关第一。写稿这事,媒体人擅长啊,可不就是那帮前 媒体人写的!

为什么不可以不是公关?

因为除了这个,实在是:不会了。

商业媒体里的很多报道,有的还写得颇长,不乏佳作,但依然只触及表面。我和一家财经媒体的人开玩笑说,别看你们一篇又一篇的金融稿子,你旗下的那些资深资浅记者,写起来气吞山河,又有哪个可以跑银行里做个支行行长的?

这和媒体注意的东西有关。总体来说,新闻报道要讲注意力——也就是有无报道价值。报道看重的是“非寻常事和非寻常人”。国外有个学者,把社会上发生 的事做了两个维度的切割,拼起来一共是四类:好人好事、好人坏事、坏人坏事、坏人好事。最有报道价值的是好人坏事、坏人好事,因为有违和感,容易吸引眼 球。比如说韩寒有无代笔的事,就是典型的“好人坏事”,非常容易受到大吃一惊后的关注。包括时下的文章事件、马航事件,都有这方面的影子。

但商业上,其实真正追求的是“好人好事”:对的人做对的事。商业上希望离奇的故事越少越好,一切要按部就班,不可控的事情发生,对企业只有坏处没有好处。但媒体人就喜欢关注这点。有时候企业为了刷存在感的需要,也会故意制造点这类事,但总体来说,它们并不喜欢离奇事件。

有一个专营婚介服务的自媒体人和我聊天,提到她早年在媒体做情感方面的内容时,就喜欢做比较另类的人的故事,这样容易吸引眼球。今天她自己真正做这 门生意的时候,她反倒喜欢正常的人,因为正常的人更容易满足婚姻需求。我称之为媒体思维和产品思维的对立。媒体思维追求围观需求的看客,产品思维追求实际 需求的用户。两者是有极大差异的。

做商业报道的媒体人,大多数压根不懂商业。有些媒体人在某一行混的时间极久,但还是不懂这一行。还有些媒体人是懂的,但执行力比较差。既然混到极懂 的份上,想必也混了很久了。但凡混了个七八年的媒体人,执行力是要打个问号的,毕竟过惯了优哉游哉的日子。从企业那头,委任一个媒体人去做实际业务部门的 leader,是有些不放心的。

有一家风投基金,曾让我帮忙找个分析师,所提的条件就是最好是个媒体人(能写东西,且有一定的视野),但不要超过三年。不超过三年的原因就在于,混 太久的媒体人,基金担心无组织无纪律。哈哈,真的,资深媒体人的确会有这个毛病,而且怪话一堆(也擅长制造怪话),都是一个比一个厉害的负能量中心。

事实上,企业的公关对企业自身运作,并不太了然,大多数都是面上的东西。虽然有所谓《公关第一广告第二》这种给公关人打鸡血的书,但我还是要说一 句,公关的位置真心不是那么重要的。产品是1,公关是0,产品不好不能满足需求,一切白搭。公关的作用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,对企业的影响,有限。

对于同样不太了解商业深层运作手法的媒体人而言,公关的确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选择。

有没有例外?

当然有,也不少。

比如说前商业价值的主笔夏勇峰,现在是小米科技的生态链产品总监。

比如说前天下网商的主编许维,现在是企业社交软件明道的销售副总裁。

比如说前21世纪经济报道的记者曾航,现在是游戏公司触控科技的战略总监。

嗯,都不是搞公关的,呵呵。而且都有个特点:年轻人,媒体行当的采编资历大致不超过五年,实在是谈不上“资深”二字。

不过细说起这三个案例,还是有些区别的。夏勇峰北航电气工程及自动化专业毕业,本身不是一个什么学媒体学新闻的,具有收敛的理工科思维,他离开媒体 所做的转弯,是最大的。许维弯度略小一些,销售和传播密切相关,但明道的销售对象是机构,可以说并不靠大众传播做销售。而曾航的弯度最小,战略这个事,是 需要媒体思维的。媒体本身就喜欢聊这种趋势性的东西。

媒体人还有去做投资的,这里面最成功的的案例之一大概就是熊晓鸽了,这位学新传的研究生曾经做过电子导报的主任编辑,后来成了著名投资机构IDG的 重要人物,至今仍有很强的媒体情结(比如在母校设立熊晓鸽新闻终身成就奖、熊晓鸽亚洲报道年度记者奖,也投资过媒体)。不过,另外有一种声音认为,跑某个 行当的媒体人忽然摇身一变成为这个行当的投资经理,大体就是该行当迎来泡沫期的重要标准之一,回顾一下互联网史、电商史,也不无三分道理。

更多离开媒体的人,选择的是创业。仅就互联网圈和科技圈,这方面的例子就极多了。知名度大到例如刘洲伟离开21,小到一个财经媒体里的小销售独立门户去做袜子生意,不胜枚举。

创业的一个好处就在于,没人有资格说你行不行——转道企业去弄个差使,还得企业方面点头。媒体人其实是蛮容易创业的,因为到底看得多。但媒体人创业 犯错的可能性也非常大,执行力当然是个问题,但更要命的事在于,很多看似逻辑成立的事,一踏进去,就发现水极深。这方面,无论是创业家的牛文文,还是腾讯 负责开放平台的徐志斌,都向我有过类似的表述。

媒体人创业去做和媒体相关的事,是很多的,比如21的左志坚做的拇指阅读,就是一个与书籍有关的生意,书籍说到底还是媒体。中企李岷的虎嗅、财新赵 何娟的钛媒体、一财骆轶航的pingwest,都是至少到目前为止媒体属性极强的创业项目。上一个纸媒工作在商业价值的阳淼,搞了一个山寨发布会,也和媒 体有极大的关联。沪媒的一位媒体人黄维,很早就离开媒体一门心思搞移动营销,还整出了一个上市公司。营销这个事儿,也是和媒体打交道的。

媒体人创业很重要的一点是得具备“产品思维”:满足实际需求而不是满足看客。左志坚一直在慢慢打磨他的拇指阅读,以至于有时候我甚至会认为他步子好 慢。赵何娟亦声称要做几个满足实际需求的产品,可以继续观察之。李岷弄出了一个“文集”的产品,就我个人而言,倒是满足我的需求(不知道是否满足他人 的)。连一开始以标准自媒体形象示人的“罗辑思维”的罗振宇,最近也开始谋划“社群电商”,据说要卖罗振宇牌月饼、罗振宇牌水饺了——只要人一掏钱,这事就不是看客那么简单咯。

媒体人的另外一脉,就是搞经营的,转行相对容易很多。做经营本来就是做生意。不过做经营的人,一般知名度不高,属于闷声大发财的那种,不太受到公众关注罢了。

最后一个问题:可以不走吗?

依然有人选择了继续坚守。后面的原因有两个,其一是实在走不了,没人要啊,创业又不敢。其二是相信媒体依然有价值,事尚可为。

我基本同意媒体有价值且有商业价值:1、媒体是刚需,离开媒体普通人的视野只有100米;2、媒体的毛利很高,属于白粉生意,毛利在5-6成的,比比皆是;3、在中国,媒体这一行可能会有制度红利。最近十八届三中全会上习近平鼓励制作出版、制作播出分离是写在文件上的。

从当前的媒体运作趋势来看,我总结了一个规律:把媒体当手段做的,都还赚了点钱,把媒体当目的做的,都还在那里苦哈哈的。所谓当手段,就是媒体是某一个商业的扩音器,这方面,创业家是最好的例子:它是创业服务的一个喇叭,牛文文本身是靠创业服务来赚钱的。

既有的媒体模式正在瓦解,瓦解的根源在于广告对位置把控的力度在下降。过去,广告附着于一段好的文本(视音频)之上,它与文本之间的位置紧密到受众 不可撼动。媒体作为一个商业模式,本身成立。但在今天,位置的强制性正在被消融,受众拥有越来越多的技术工具让广告从那个位置上离去——从这点意义上出 发,我认为那些屏蔽视频广告的浏览器也好插件也好,是符合大趋势的。而且,内容在被层层转发时,原本附着在该内容上的广告,早就已经不见。微信公众账号 里,太多这样的例子,即便是该媒体自己的内容,又有几个会把原来的广告附着在公众账号里一并转出去的?

当广告的位置强制性被剥夺以后,媒体的商业模式就受到了极大的考验,能否成功从这里突围出来,目前并没有看到好的解决方案,于是产生了另外一条路径:我做一门生意,把媒体当喇叭。这条路径的前提是:我非常了解这个生意,甚至都可以不怎么了解媒体,但必须了解这门生意。

是的,的确媒体人可以不离开媒体,但它有个前提:你必须了解一门生意。如果不是这样的,那就只好在那里艰难苦守,等到在媒体既有模式崩溃的废墟上重建一个模式的未来。但这个未来,可能很遥远,遥远到你已经无法静候下去。(本文首发腾讯大家)

本系列文章集:《来,让我们谈谈媒体伦理之变》、《媒体人走或者不走,这是一个问题》、《媒体人转身,转身去哪里?》、《把媒体当手段还是当目的?》

作者魏武挥,来自钛媒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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